来源时间为:2015-07-17
逃亡过程惊心动魄,有一家三口刚从鬼子刀下脱险又遇上土匪当时大量难民扎根洋口,异地求生、带动发展时,仍不忘抗日救亡
时间:2015-07-1708:17:06来源:东南快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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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汉潮向记者回忆逃难故事
官希岱讲诉当年的历史
刘贞华讲诉她公公的逃亡岁月
洋口当地的廊桥成了老人们休闲的好去处
现如今的洋口码头已不见当年停满船只的热闹景象
洋口派出所还保留了老味道,历史的痕迹赫然在目
如今洋口上的集市依旧热闹
残垣之上,仍然能够感受到当时戏院之大
洋口英华中学的老校长向现任校长移交宝贵的历史资料
□东快记者吴剑杰刘兴实习生林仕杰文/图
投射在廊桥两侧的彻夜灯火,鳞次栉比的小吃店,热气弥漫的澡堂,人气爆棚的戏院赌场……走在南平市顺昌县洋口镇的老街上,85岁的洋口人官希岱口中,蹦出一连串构成不夜城的词汇元素。这些是洋口黄金发展时期的印记,如今早已消失殆尽。在洋口采访的当口,人们说,如果时光能够穿梭,在1941年前后,你肯定能看到在熙攘的各色人流中,诸多喃喃着福州话,吃着带有甜味小吃的福州人。
日本侵占福州前后,大量福州百姓沿水路或山路,躲过土匪的劫掠,避开日本军机的袭扰,涌入小洋口。之后多年,这些逃难的百姓成了洋口进入黄金发展期的催化剂。
但经济发展的浪潮并没有淹没人们对抗战的关注,在这片商业热土上,仍然有人在顽强抗争,读进步书籍,成立抗敌剧团,以不同的方式在抗日救亡。
70多年过去,我们踏上洋口,寻访那些亲历逃亡的老福州人、他们在异地扎根的后代,以及土生土长的洋口人,以期解释小镇黄金发展的脉络,尝试掀开那段惊心动魄的福州人逃难史,还有在这种脉络之下鲜为人知的抗战。
逃难
差点死于日本人刀下后又遇上土匪
从福州逃亡洋口的途中,如今已届91岁高龄的福州人丁汉潮曾两度命悬一线:被日本人逮捕从刀下脱险后,走山路又遇上土匪。而今70多年过去,老人回忆起那段逃难史,仍让人惊心动魄。
1939年,福州鹤龄英华中学内迁洋口,当时正上初二的丁汉潮随同学一起到洋口就读。两年之后,当地鼠疫爆发,丁汉潮放假回福州,不多久日本人打进福州,要求市民不准闭户,大门敞开,并挨家挨户搜查。
“男的要抓去修义序机场,女的要拉到军营奸淫。”丁汉潮说,那时福州城内人心惶惶,家人经过商议后决定举家逃亡,祖父母因为年迈留了下来。
简单收拾完行装的丁汉潮一家三口,本想通过洪山桥往内陆迁移,但此时日本人已经占领此地并盘查往来的市民商贾。
他们决意冒险,沿岸找了一家渔民,希望借助夜色的掩护渡过闽江。这一举动并未给丁汉潮家带来好运,渔船驶到江中心时,一梭梭子弹在渔船的周围荡起了一层层水花。“被敌人发现了”,丁汉潮说,夜幕之下小日本对他们喊话,要求渔船回头,否则将就地击沉。
渔民只得照做。船靠岸时,一家人提着包袱,朝岸边迈去,一旁三四个日本兵持枪跟着。那时的丁汉潮才十来岁,第一次感觉离死亡那么近,一家三口被迫跪在地上,其中一位日军队长,将日本刀拔了出来。
“足有七八十公分长”,丁汉潮用手比画着,“小日本说,福州已经归日本管了,福州人只能当顺民,你们要逃走我们就要把你杀死”。
此时,载他们渡江的渔民开了口,向日军队长反复央求,表示这三人都为普通百姓,希望能够通融。而后,日本兵挑开他们的行李包袱,见里面只有一些衣物和家什,证实渔民所言非虚,便勒令丁汉潮一家返回城内,不许再次出逃。
也是因为这次遭遇,更坚定了丁汉潮一家逃亡决心。一家人决定走山路到闽侯,过境到闽清,寻求亲戚接济。丁汉潮说“闽侯山多,树也茂盛”,找不到小路的一家人在甘蔗一带翻山越岭,衣服被荆棘割破,身上也被划开了血口子。
丁汉潮说,本来觉得,翻过那些大山,他们将得到自由,但到了山顶还未喘息过来,“一伙土匪冒了出来,四五个人,农民模样,举着枪”。丁汉潮说,当时感觉这次是在劫难逃了,没想到,土匪们一看三人穿得比他们还破,颇为沮丧,特别是在得知丁汉潮一家刚从日本人手上脱险,摆摆手,没有再为难他们。
之后,丁汉潮一家找到亲戚后,取了点盘缠,便坐汽船一路北去,最终落脚洋口。
逃亡期间八个孩子送掉五个剩三个
像丁汉潮一家完整地逃亡到洋口的并不多。
在洋口采访的期间,东南快报记者发现,诸多老人回忆起的那段过往,都混杂着极为狼狈的逃亡生活,以及妻离子散后惨淡的余生。
71岁刘贞华的公公,家住福州上下杭附近,在东街口卖汤圆,在举家逃亡的岁月里,为了躲过土匪的劫掠,他们跟着邮差拖家带口徒步前往南平,迫于生计,八个孩子最终送得只剩下三个。
来自闽侯鸿尾乡85岁的吴政木也是被家人送养的。他还记得,那时他们从闽清口坐汽船,船上无处落脚,他就趴在一位同样逃难的母亲膝盖上睡着,彻夜,那位素不相识的母亲未曾惊扰他,静静待他睡到天明。很多年过去,吴政木依然对那位母亲感恩在心。
到南平后要过土匪经常出没的山头——南平的“三千八百坎”,吴政木对那种爬坡的绝望和恐惧记忆深刻,“走了120里路才到了半山腰”,他觉着未来的日子就像永远也爬不到顶的高山,而自己在半山腰就早已筋疲力尽。
日后到了洋口,迫于生计,刘贞华的公公依托戏院卖起了汤圆,而吴政木则被父亲送到当地的一户人家,因为不善言谈,寄人篱下的生活终究过不好。
洋口镇退休老师官希岱说,类似吴政木及刘贞华亲人的这种遭遇,在洋口比比皆是,那是一个战乱的年代,一个逃难的家族经常很难保全,他们要面对随时而来的意外,自然灾害、土匪劫掠、突发的疾病以及生活上的困顿,有些可以轻易回避,有些则最终成了劫难。
扎根
福州百姓依托会馆、同乡帮助异地求生
福州百姓选择洋口作为逃难的落脚点,并非一时兴起。
彼时的小洋口依托港口优势,顺水而下可通南平、福州,逆流而上可达邵武、光泽等地,在明末清初,小洋口就已经是闽北商业中心和闽北山区重要的物资集散地,有“小福州”之称。也因为洋口特殊的港湾优势,大型舰船无法企及,加上地形相对隐蔽,相较于永安等政治军事重镇,洋口小镇免于了日军袭扰,相安于闽北内陆。
而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洋口的福州难民还未立定,便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一个更严峻的问题——生存。
当时的洋口镇上,诸多以联络同乡感情、团结互助并联合抵抗外侮的会馆早已成立(如汀州会馆、江西会馆、福州会馆等)。东南快报记者在《顺昌文史资料第七辑洋口专辑》内查到,“福州内同乡在洋口如遇有困难,只要向会馆口头申请,会馆均能视不同情况分别帮助解决”。洋口县宣传委员黄友基表示,当时的福州会馆聚集了侯官、闽清、长乐等十乡客民,“没有盘缠的给几个盘缠,没有生计也帮忙想着一点出路”。
此外,记者对洋口其他老福州人的采访中,发现更多逃难福州人受到的是同乡之间的照顾。比如,部分福州的手艺人在洋口开了店面,同乡之间都会互相给予关照,介绍客人来店内贴点生意。逐渐地,大部分福州人在此地扎根繁衍开来,并带来了手工业和其他行业的繁荣,最直接地促进洋口进入黄金的发展期。
大量难民涌入促“小福州”成不夜城
官希岱说,在洋口,农历逢三逢八为墟日,五天一墟,也就是赶集。
抗日战争时期,各地的货物成百上千地聚集在洋口码头,“多得并排到对岸去”。民船停泊的地方叫蜚江,宽度达到四百多米。在抗日战争时期,海口封锁,原本靠海运的商品,多从内河进出,大量福州难民和企业的涌入带入和创造的市场,使洋口商业急速发展。
赶墟之时,临近地方的村落以及商贩将五谷杂粮、果脯糕点以及各种农用工具、海产药材等,罗列于集市之上。7月8日,农历六月廿三,东南快报记者刚好赶上洋口的墟日,凌晨五点左右街上便熙熙攘攘了起来。民主路、中山路以及“大街”之上,货物鳞次栉比,琳琅满目。
“这已大不如前了”,官希岱坐在集市的一角上,与记者闲谈,一旁上了年纪的老人纷纷应和,“以往较远地方的商贩,或有特殊勤务的商人,在墟日前后,会及早赶到,甚至拖后回去”,于是便有了墟头墟尾一说,前后交易的盛况持续达三四天。
“当时廊桥两侧的街道都是商店,小吃夜宵通宵达旦地卖”,赌场、澡堂、旅馆应运而生,人们习惯旅途奔波之后在洋口歇歇脚,到人民戏院里听听闽剧和评书,里边有茶水,还有果脯糕点供应。
刘贞华的公公就是依托戏院做汤圆生意,人称汤圆佬,两个孩子帮着兜售,才最终得以维持生活。
记者来到了当时的戏院所在地看到,因为经历大火,戏院已剩残垣,一千多平米的面积上,杂草丛生。
曾在里边看过戏的83岁的李发出告诉记者,那时戏院下午2点到5点,晚上6点到9点开业,里面演着闽剧,说着评书,几乎场场爆满,整个戏院可以容纳四五百人,底下的天井、顶上的廊桥都是看戏的位置。
李发出从宁德逃难至此,当时与同乡在洋口做蒸笼生意,几乎供不应求,偶尔得个空闲,便进到戏院欢娱片刻。那时节,戏迷们看完戏喜欢三三两两在街边吃个福州特色的夜宵